“我和飞扬做了十年恩爱夫妻。
本来,我们可以继续恩爱下去……可是他不该……”
她顿了一顿,倏然住口。
庄玉烟慢慢抬起头,她头上发髻钗环早已跌落一地,花白的头发更见白多黑少,此刻蓬乱纠缠散于身上,长长地坠在冷硬的岩石之上,形同疯妇。
华灯照着她乌黑的眼眸,那里曾是令人心动的温婉,如今是寒彻入骨的冰凉,万念俱灰的悲伤。
毫无征兆地,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。
她单薄的身体,似乎迸发出惊人的气力。
她的尖叫直冲灵越和路小山的耳膜,霍然生痛,令他们不有自主捂上耳朵。
她的尖叫令洞顶的灰烬纷纷跌落,如雾的烟尘飘舞在洞中,她浑然不觉。
她只是尖叫着,用尽一切的力气发出世间最悲怆最苍凉最愤懑的声响,那声音响遏行云,令闻者落泪,天地失色,地动山摇。
久久,庄玉烟跌坐在地,如同一片在风雨之中抖动不已的秋叶,神情委顿。
她嘶哑的声音像一只豹般发出深沉的低吼,“庄月明,是你!
是你杀了他!”
庄月明立在密室之中,听到妹妹的声音自机关管道遥遥传来,清晰可辨。
她不再叫自己姐姐,而是直呼其名。
“庄月明!”
她听到这个自己的名字从妹妹的口中传来,奇怪的是,第一个涌上心头的感觉不是恼怒,而是寂寞,那深入脊髓,在暗夜之中纠缠不休的寂寞。
从什么时候起,在这偌大的山庄里,再也没有人叫过她的闺名了?那殷殷叫着她闺名的人,都已埋入青山黄土,化为一具具白骨。
余下的人,诚惶诚恐地叫她:“庄夫人”
。
他们对她毕恭毕敬,万般小心讨好,生怕她一个不舒心就严加责罚。
轻则杖责,重则废除武功,逐出山庄。
还有一些倒霉鬼,被她拖进密林,成为她的盘中餐。
密室里,几盏灯火摇曳,幽暗如豆。
她不觉举起自己的双手,对着微光细细端详。
这是一双极美的手,骨节圆润,皮肤细腻嫩白,如同剥开的鸡蛋白子,莹白不见一丝皱纹,十根手指纤纤,指甲粉盈微红,就像春日盛开的淡淡樱花。
任谁见了,都会震撼无比,认为这是上天怀着钟爱之心,赐予她美妙无比的杰作。
可是她知道,这双美丽晶莹的手,在每个圆月之夜,就会变成毛骨悚然的利爪,轻而易举地撕开任何人的喉咙,挖开那汩汩而出的血泉,满足她对人血的渴求。
那个时候,她不是自己,她只是一头想要疯狂攫取人血的怪物。
父亲当年说的没错,她就是一个怪物。
一个在清醒的时候,连自己都憎恨不已的怪物。
她应该在多年前的一个黎明,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的那个黎明,听着妹妹的尖叫,在父亲冷然举起的掌下,痛快死去,
倘若那时死去,她是否还是父亲心中挚爱的女儿,情人眼中至死难忘的爱人,妹妹口中的好姐姐?
然而她终究还是活着。
就像当年病榻之上,妹妹在耳边的低语,“你要活着,幸福地活着。”
“庄月明,你杀了他!
你杀了飞扬!”
妹妹的声音又从机关传来,一声声,悲伤入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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