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炽烈,火一般冶炼着人间。 从建业到苍梧郡的马路上,一辆造型古朴的通幰牛车正缓慢地向前移动着。牛车前后仅有不过数十部曲,整支车队静悄悄的,在这荒凉野地竟生出几丝颓败来。 牛车内坐着一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,是这支部曲的郎主。 少年一手懒持书简,一手在身旁的矮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。 这卷书简上记载着汉代名臣汲黯之两三轶事,少年看着看着却走了神…… 前世,他所在的谢氏一族的族长曾品评他“九郎为人性倨。然好学敏锐,气候分明又内行修洁,可类比汲长儒守城深坚。 ” 其实他并非是汲黯一般的良臣忠臣,至少不是谢家郎君一贯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那般风光霁月。 前世,他以谢庚两大顶级门阀之力将内斗不止的晋皇室赶下历史舞台,最终问鼎天下。可是不过短短数十年,和士族斗得筋疲力尽的他身心每况愈下,最后被小雅皇后用一盅掺了药的雪梨汁毒害,然后侄儿逼宫,八王争乱,世家之间相互倾轧掣肘,最终让日渐修养壮大的匈奴、鲜卑、羯、羌、氐等异族乘机侵入中原,以至于后来山河破碎,中原汉人几欲灭绝…… 在死后的几十年,他的陵墓被胡人一遍遍地挖盗毁坏,墓基石被碾碎铺成了路,他的灵魂无依飘零,眼睁睁地看着家国被践踏,百姓被奴役,无数的士人在屈辱中偷生… 仿佛来自上天的惩处,一抹孤魂却离不开这人间炼狱,唯有日日夜夜里泣哭,不得安宁。 直到有一天,不知道为什么,好似大梦初醒,醒来他又回到了少年,正是十三四岁的模样…… 这次,他从建业前往苍梧郡的谢家旁支,一是避祸,二是为了一个叫做谢大石的马奴。 前世,也是在这个时候,少年的三堂叔谢宏被圣人从会稽召回建业,官至给事黄门侍郎。虽说在品级上远比不上早已位列三公的祖父,然却是天子近臣,掌机密,实权颇大。 随着三堂叔的归来,谢家嫡系内的争斗日趋白热化,其中甚至有皇家的意愿在这里头…… 前世,他是不知道这些的。然后在秋猎时,为人陷害跌断了双腿,几欲断了日后出仕做官的路…… ...